1950年2月27日,一封寄往紐約的留美學生通訊社的公開信,在當時海外中國留學生和學者中引起了強烈的反響。這便是由杰出的科學家,我國核科學事業的主要開拓者之一,被譽為“中國核武器研究眾帥之帥”的朱光亞組織起草的《給留美同學的一封公開信》。
給留美同學的一封公開信
同學們:
是我們回國參加祖國建設工作的時候了。祖國的建設急迫地需要我們!人民政府已經一而再再而三地大聲召喚我們,北京電臺也發出了號召同學回國的呼聲。人民政府在歡迎和招待回國的留學生。
同學們,祖國的父老們對我們寄存了無限的希望,我們還有什么猶豫的呢?還有什么可以遲疑的呢?我們還在這里彷徨做什么?
同學們,我們都是在中國長大的,我們受了20多年的教育,自己不曾種過一粒米,不曾挖過一塊煤。我們都是靠千千萬萬終日勞動的中國工農大眾的血汗供養長大的?,F在他們渴望我們,我們還不該趕快回去,把自己的一技之長,獻給祖國的人民嗎?是的,我們該趕快回去了。
……
同學們,聽吧!祖國在向我們召喚,四萬萬五千萬的父老兄弟在向我們召喚,五千年的光輝在向我們召喚,我們的人民政府在向我們召喚!
回去吧!讓我們回去把我們的血汗灑在祖國的土地上灌溉出燦爛的花朵。我們中國要出頭的,我們的民族再也不是一個被人侮辱的民族了!我們已經站起來了,回去吧趕快回去吧!祖國在迫切地等待我們!
今天,是朱光亞逝世11周年?!叭松鸀橐淮笫聛怼K簧妥隽艘患拢珔s是新中國血脈中,激烈奔涌的最雄壯力量……”這是“感動中國”2011年度人物頒獎盛典上給朱光亞的頒獎詞。
他心里想的是未來
在“兩彈一星”元勛榜中,有一個繞不過去的名字——朱光亞。20世紀50年代末,他被任命為中國核武器研制的科學技術領導人后,參與領導了我國全部45次核試驗。張愛萍將軍說,“朱光亞同志是我在核工業戰線上的第一位老師”;李覺說,他是“杰出的科技帥才”;王淦昌病危之際還在說“朱光亞真了不起”。他是李政道的摯友,是錢學森“身后的人”,也是北大原校長陳佳洱最敬重的英雄恩師。
與他接觸過的人,認為他有學者之氣、儒將之風,是“眾帥之帥”,可他自己卻以“事業是大家的”為由,幾乎不談自己。
他為人低調,一直遠離媒體。即使在“兩彈一星”元勛的行列中,他也是解密最晚的。
朱光亞在原子能院指導工作
朱光亞退休后,家人和朋友建議他寫回憶錄,他聽了,只是笑笑。他的長子朱明遠回憶道:他永遠保持一顆科學家的心,從不回憶過去。他總說,過去做過的事情總留有種種遺憾,如果有機會從頭再做一次,一定會做得更好。他心里想的是未來,是那些充滿未知、挑戰和希望的,還沒做成的事。
三進三出北大追逐“原子夢”
朱光亞總說,自己一輩子就做了一件事——搞中國的核武器。他的經歷可以用“三進三出北大”來概括,每一次的“出”,都和核武器有關。
第一次是進西南聯大學習物理,1945年美國在日本投下兩顆原子彈,為了科學救國,朱光亞被國民政府選派,離開西南聯大(北大)赴美學習原子彈制造技術;1950年回國后,又回到北大物理系任教。
1952年第二次離開北大,朱光亞赴朝鮮板門店參加停戰談判,一個任務是擔任代表團秘書處翻譯,另一個任務是作為觀察員考察美國是否在朝鮮使用了原子彈;1955年5月回到北京,籌建北大物理研究室,任務是盡快為我國原子能科學技術事業培養專門人才,后來研究室更名為“技術物理系”。1957年2月,朱光亞再次離開北大,出任原子能研究所(中核集團中國原子能科學研究院)中子物理室副主任。
83歲的朱光亞重回原子能院
朱光亞這“三進三出”,既是中國人實現“原子夢”的歷程,也飽含了他對祖國的赤忱之情,和對科學事業的堅韌和執著。
“想要捆住我們的手腳,這辦不到!”
1959年朱光亞擔任核武器研究所副所長時,核武器的研制還是一片空白,最困難的是剛從全國各地調來的技術人員專業知識不足,不少人從未見過鈾是什么樣子。
60年代王淦昌與聶榮臻(中)朱光亞(右)在核試驗基地
當時的核武器研究院,朱光亞說既像工廠、又像學校,是個有些奇特的研究機構,當時各個實驗室天天晚上燈火通明,每個人的情緒都處于激發狀態。當時討論工作的氛圍是,無論是權威科學家王淦昌、彭桓武、郭永懷,還是剛畢業的大學生都可以走上講臺,在黑板上寫寫劃劃,學術氣氛非常寬松、民主,是真正的“群言堂”。
中國第一顆原子彈研制的關鍵時期,美、蘇、英簽訂了《部分禁試條約》,這一條約簽署的目的,就是為了阻止中國獲得核武器,妄圖把中國核武器事業扼殺在搖籃里。
朱光亞在調研后寫出了“停止核試驗是一個大騙局”的報告,還說“我們絕對不能上他們的當。我們不僅能試,反而還要抓緊時機,時不我待”。他和科技人員開座談會時,大家都說:“想要捆住我們的手腳,這辦不到!”這件事增強了他們攻克地下核試驗技術難關,打破超級大國核壟斷的信心和決心。
“清苦一點不好嗎”
很長一段時間,朱光亞被美國《紐約時報》稱為“錢學森之后的那個人”。
然而,他的心中依然明白,研究核武是無奈之舉。當他看到自己的兒子在詩中寫到:“像蘑菇一樣的原子彈很可愛?!睍r,他非常生氣,批評兒子:“原子彈是很恐怖的武器!”“絕對不能有這種想法?!?br/>
關于戰爭的武器,永遠都不能過分美化。
面對榮譽,他依舊清醒,只希望全人類,都能保持清醒。
多年來,朱光亞對子女的教誨就是“清苦一點不好嗎”,他的子女在接受采訪時說:不慕奢華、耐住清貧,是父親傳給我們的寶貴財富,它勝過世間任何有形的資產。
1996年10月,朱光亞獲得了“何梁何利基金科學與技術成就獎”,獎金為100萬港幣。頒獎頭一天,他對工程院秘書長葛能全說,要把全部獎金捐給中國工程科技獎獎勵基金,他還反復叮囑不要宣傳。所以很長一段時間,即便是中國工程院也沒人知道這件事,外界更是無人知曉。
2004年12月,國際編號10388號小行星正式命名為“朱光亞星”。朱光亞望著群星閃耀的天空,淡淡地嘆息,他說自己不敢當。
而他一輩子,做成的就是一件事——中國核武器。
2011年2月26日10時30分,朱光亞因病于北京逝世,享年87歲。
于敏、朱光亞、陳能寬、錢學森……因為這些閃耀的名字,我們迎來了一個強大的國家,迎來了一個最好的時代,在這個時代,我們每個人通過努力都可以實現自己的夢想。